(愉美文)瑣屑  紹鈞

原來,這不是在夢遊的時候所遇見的東西,就連聽覺也不停告訴我,自己是身在過於真實的黑夜之中。其實,我能看見的並不算很多,窗外的與房子的邊界頓時消失了,無數的黑影在眼前雀躍地搖晃,致使角落發出輕微被碰撞的聲音。於是,我心中產生些許恐懼,覺得黑影不是純粹像我們追逐不到的影子,而是你我一直希望能夠遠離的一些人,他們是我們相當積極的逃離對象,那種精神讓人的眼神清澈無窮,內心的衝動比起實踐目標來得更加熾熱,因為草原已經不再是我房子的部分。

如今,黑影跑到我的書房裏去了,我也只能從母親美麗的花園回到沒有燈火的高塔。雖然,在天氣惡劣的環境之下,茉莉花也在一股黑色的迷霧中迷了路,然而它給予她和她女兒的光芒是一道永不消逝的夕陽。夕陽的光芒沒有超過的刺激,也沒有使人走進悲傷的國度。鄰人剛從烏托邦回來,她說氧氣的清新是每次旅行的意義。我不禁好奇她每次旅行的目的地,她只說建築物和建築物之間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原住民與外來者的交流格外親切,對話混雜了起伏的愉悅。

書房的地面向來是我休息的場域,場域的構造是由木質的木板聚積而成。我記得,母親清理地面的灰塵是如常的習慣,所以我的書本也習慣模仿主人的姿態,張開雙手想像張開翅膀,想像潮濕是天空的雲霧。不過,在可怕的黑夜降落之下,黑影紛紛踐踏這幅像是草原的草原,角落也驟然呼應窗外的狂嘯,聲音更不再只是低沉的擴散。書寫上海的文學作品堆疊成摩天大廈,大廈的軀體披着一塊俗稱藍印花布的藥斑布。

我在疏離的大樹和密集的建築物狂歡之際,發現布料像花瓣一樣傳遞芳香。那時候,我就開始喜愛藥草的味道,覺得氣味偏向苦澀,可苦澀未曾進腹。況且,潮濕的侵襲千瘡百孔,但作者建構的世界沒有褪色,人物的語言也像是我們森林的花鳥,可以感受自然的靜寂,也能編織一幅又一幅像是草原的圖案。可惜的是,夢遊的世界與真實的世界打破了邊界,黑影更逐漸擁有了完整的驅體,逐漸像部分人類製造嘈雜的雜音,彷彿書房增設了一條聒噪的街道。現在,我聽見居住在摩天大廈的一位身穿旗袍的女士感嘆的聲音,「常常覺得不可解,街道上的喧聲,六樓上聽得分外清楚,彷彿就在耳根底下,正如一個人年紀越高,距離童年漸漸遠了,小時的瑣屑的回憶反而漸漸親切明晰起來。」忽然之間,我察覺彼此的房子沒有距離很遠,同時覺得生活已經沒有甚麼值得我們死心塌地,消失也只不過是消逝的一個過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