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世襄掏槍的瞬間，小夥阿二突然從後堂衝出來，手裡高舉著一把雞毛撣子——那撣子柄上纏著關老頭秘傳的朱砂紅線，本是用以撣拭古董塵埃，此刻卻成了最稱手的兵器。

　「掌櫃的！接好！」阿二將雞毛撣子拋向徐民強，自己卻一個踉蹌，「哎喲」一聲滑倒在地，正好撞翻了周世襄帶來的皮箱。這曾在軍隊歷練過的漢子，竟以雞毛撣子作盾，險些挑飛了周世襄的配槍，混亂間他按下了扳機，子彈竟在空氣中凝滯一瞬，彈頭表面浮現出細密的蛇鱗紋路，宛如被某種無形之力扼住咽喉。

　然而此時九音塤卻先爆出刺耳鳴嘯。徐民強耳後刀疤驟然灼痛，只見塤身九蛇浮雕蠕動起來，蛇目瑪瑙迸出血絲般的紅光。那顆出膛的子彈竟懸在半空，彈頭浮現出與拓片相同的銜尾蛇紋。

　「果然認主……」周世襄的白皙面皮突然龜裂，露出內裡青黑色的鱗狀紋路。他撕開西裝前襟，心口處赫然嵌著半塊青銅塤片——與徐記的九音塤嚴絲合縫。

　混亂中老黃從屏風後甩出墨玉扳指，正砸中周世襄手腕。槍械墜地的刹那，關老頭在屏風後嘶喊：「民強！塤底的『郢都鬼工』是血契！」

　徐民強翻滾到博古架後，指腹摸到塤底銘文正在發燙。那些鳥蟲篆字像活物般鑽進他皮膚，與耳後刀疤連成完整的蛇形圖騰。一瞬之間，整間屋子彷彿被一隻無形巨手攥住，霎時間所有人的瞳孔都蒙上了一層淡金光澤，連呼吸節奏都變得與九音塤的嗡鳴同頻。

　這時皮箱裡滾出幾枚西洋糖果，花花綠綠的糖紙在青磚地上格外扎眼。周世襄臉色一僵，徐民強卻忍不住挑眉：「參議員遠道而來，還帶著哄孩子的零嘴？」

　周世襄還未答話，阿二已經撿起一顆糖，剝開糖紙嗅了嗅：「咦？這味道……」他突然打了個噴嚏，「跟那小子的糖一模一樣？」話音未落，他指尖突然滲出細密血珠，糖紙上的彩繪竟如活物般遊動起來。

　徐民強眼疾手快，一把拍掉阿二手裡的糖。那糖果落地竟「嗤」地冒出一縷青煙，融化了磚縫裡的苔蘚。周世襄冷笑：「杜家小姐親手調的薄荷糖，徐掌櫃不嘗嘗？」他說話時，西裝內袋隱約透出半張泛黃的照片，上面是個穿洋裝的女孩，手裡攥著與糖果相同的糖紙。

　「杜家哪有什麼女兒？」老黃咳著冷笑，「杜依依就是當年被活祭的第九個童女！」他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悠遠的童謠聲，與九音塤的蛇鳴詭異地交織在一起。

　周世襄聽到童謠聲臉色一沉，說道：「杜家這幫人誘我入局，現在騎虎難下，你們藏著這個九音塤也不能倖免，不如賣這個順水人情給杜家，我們絕不會虧待你們。」

　外面的夥計們聽到有槍聲，都趕過來內堂門外守著，老黃示意阿二送客，並讓徐民強整理好內堂。平日這裡一般夥計不能進內，他們看到衣衫不整的周世襄，均各自相覻。徐民強示意阿二給周先生送上一套新的唐裝，周世襄悻悻然拾回那柄槍，放入皮箱，隨手在內堂換上上衣，但亦不敢在大夥面前多說甚麼。

　外面的童謠聲漸漸遠去，他亦告辭離去，似乎剛才一幕打鬥從沒有發生似的。而手緊握著九音塤的徐民強，此時終於可以鬆一口氣。◇（待續／逢星期一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