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仍在船上。那一座代表自由的神像,好像是在夢中遇見,遇見它的時候,外在的顏色越來越淡,淡化了自己一直以來的想像。想像告訴了他,神像不是高舉火炬迎向天空,而是試圖為大海的生物帶來光明。這時候,有一尾魚探頭視察環境,也許是光明為黑暗築起了一條道路,或者模仿了高懸的月亮,致使希望是所有動物唯一的仰望。
我模仿了他在船上沉淪的狀態,頭部的左邊彷彿被灌溉了過期的麻醉藥物,在如夢如醒的情況下我聽見他在漆黑中提起行李,然後唱起家鄉的民謠衝向混亂的人群。人群有些在咆哮,有些則表現不屑,幾乎沒有人願意附和他的歌聲。從海上的搖晃不停到馬路上的沸沸揚揚,他最終在一塊暗黑色的玻璃發現一張熟悉的臉孔。熟悉的臉孔後面站了一些與他外在相似的人,內心應該也是嚮往能站在神像的面前,並且祈求它會走進自己的夢鄉,告訴自己光明是另一種美麗的背影。
潮濕的霧氣從遠方吹了進來,使我的雙手感受到巨石的重量。我一直跟隨着他,用來書寫的鉛筆被困在病人的手掌裏。其實,我也沒有辦法,有人不停提醒我必須潤飾別人的故事,以及如實反映自己的情感。只是,紙張不耐煩的掙脫了束縛它的一切,頓時風塵僕僕葉子滿天,就連大樹也伸出瘦削的手臂望向逐漸陌生的神像。未幾,那個穿着西裝的男人向他揮手,然後二人相互擁抱在說了幾句話之後。
我知道有人活下來,她也是一名高知識分子。在他越洋到來之前已經有了終生的承諾,他們在求學時期對於自由充滿想像,同樣習慣用鉛筆在白紙上描繪理想的花園。花園中有偉大的建築,建築的結構被譽為「粗獷主義」的一大代表。此時,我的頭部宛如一塊大理石,遠看是懷着想像的靈魂,近看是滂沱大雨過後地面一灘絕望的死水。晚上與大家再次重逢,我在一張陳舊的木桌上回憶故事的情景,一邊透過望遠鏡留意他在雜物房裏昏睡的情形。那是一家荒涼的家具店,偶然會有相當吝嗇的富有人家登門造訪,試圖在平庸的具體挖掘所謂獨特的美。新的一天終於來臨,可是地面與海面分別不大,窗外也傳來了一把中年男子責罵的聲音,那一杯昨晚已存在的紅酒則橫躺在對方的座椅上,而書櫃裏的書逐漸化成落葉,落葉的顏色越見透明,它們在魚類的身體自由地擺動。如今太陽升至中央,男人再次提起不算繁瑣的行李,以及安靜地撫摸白色的混凝土,使對話變成幾何的造型,讓光明從最高的地方墮落,神像的火炬可以燃燒屬於及不屬於這塊土地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