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本太多了，導致家裏的空間越來越小，就連平常不過的空氣也越來越稀少。我說過，這種磚塊真的是堅韌無比，它們永遠都像有形的神佛不懼怕任何風吹雨打，或者令人煩惱的潮濕也必須依附它們才得以生存下去。現在，到了晚上我覺得建材都在扮演原本的角色，沒有模仿人類分享知識，或分享一天的心情。那麼，你或許會好奇，書頁都以甚麼形狀生活着，可能成為房間一種裝飾品，或者成為角落相當渴望的一位知己。我記得，我大概應該記得，書本在擬人化之後的狀態，致使我未能接受過於平靜的時光。

我移動了它們的位置，角落便隨即接起從天花板掉下來的灰塵。有人跟我說，灰塵與眼淚是一體的，因為它們都印證了時間是有形的飄落，讓我們產生了情緒，讓我們可以解讀或沉默來回應所有的感受。前陣子，眼睛稍有不適，眼藥水也制止不住發炎的前奏，於是我決定不改變書本居住的地址，儘管有些在地面與人造天空對視良久。沒辦法，眼淚總是不知覺的成為溪流，音樂更是一切感受的催化劑，驅動我不斷在漩渦中回不到平地。灰塵則視空氣為定居之地，幾乎以無形的狀態影響我的病情。最後，我也改變了自己的治療方式，就是與書本保持距離，試圖強制它們離開我的情緒。

陽台有一束淡紫色的花，我在眼疾尚未痊癒情況下堅持觀察它的變化。晚上的高談闊論消失無蹤之後，我就開始想像花園傳來別樣的花香。花香使距離拋棄距離，引領我重返曾流連卻已變易的地方。的確，我有些詫異，關於記憶這回事還不只有我一人擁有，況且就算擁有了也只視為可有可無的灰塵。然而，有人不是這樣對待的，他記得時還向書本分享，書本在感受之後觸動了書頁，書頁再費盡力氣與黑夜擁抱，直至懸掛在上方的灰塵向我傳遞幾則訊息，從此灰塵的身分逐漸轉成一封書信。

距離還是存在的。它告訴了我，自己的轉身就是人類的影子，與有形的形體是不會分離的。所以，我在陽台的位置回到整理花束的時刻，感受新鮮的芬芳與今年的模樣。突然之間，有一束光芒在我的左邊掠過，可光芒並沒有與我直接對視，而是望向它的前方。熟悉的聲音與不熟悉的語言像灰塵那樣張揚起來，所有的發生就這樣為我帶來了一場措手不及的地震。地震沒有停止，我也未能逃走，氣候的變化刺激了血液的溫度。如今，兩座偌大的山脈連在一起，即使空氣成為風雨，風雨在兩者之間不斷穿梭，我只知道潮濕變得相當柔和，我也記得灰塵始終化為飄雪，使書寫者擁有一盞昏黃色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