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美文)夢囈  紹鈞

前些日子,我在房間整理衣服,而且是在光線充足的條件之下。的確,我們早已不需要透過火苗才能點亮光明,然而自己始終不太習慣在過於明亮的空間整理任何東西。電燈已在以前與當前的河流自由穿梭,它們以各種不同的形狀模仿太陽,可太陽的熱烈將一切的底色與暴露在空氣中的混沌起來,於是月亮在漆黑的角色使電燈投以羨慕的眼光,最後成為我們生活的依附,成為我們活着的存證。我記得那時候,是正值中午的時分,是一個陽光甚是溫柔的週末。

週末是我步調的起端,唯一讓我覺得世界仍未將盡末日的一天。至於在它之後的日子,我特別感受到時間的凝結,它把所有苦澀的味道放在一大箱子裏,強迫自己在每段時刻必須品嘗碎石的滋味,必須想像那是餅乾的碎屑,或者想像那是灰塵重生的成品。月曆幾乎沒有被潮濕侵蝕,讓其錯過任何一天的白晝與黑夜。然而,電燈的昏黃感染了它,驅動了它在空氣中佇立的姿勢。溫柔的搖晃與日出相互映照,我眼前會生出文字的機器就這樣衍生出不一樣的溫度。

衣服沒有邊界的相互糾纏,致使天地回到原本混沌的時候。如今,我在一座不像西山的山脈努力爬行,整片樹林同時呈現了夏季和冬季的氛圍。我在氣候炎熱的那一邊坐下乘涼,發現一片尋覓已久顏色蒼翠的葉子。這些年來,葉子的形態如同走進暮年的女子,也許是枝椏早已千瘡百孔,天空也沒有給予太陽太多的自由。所以,哪怕有風輕力的把葉子吹起來,然後再度回歸不陌生的地面,裂痕就深邃的刻印在它的身上,當我撿起來時已經高度氧化,氧化好比一場令人生畏的颱風。

誰知道,厚重禦寒的衣服突然站了起來,袖子和褲管分別長出像枝椏的四肢,並且逐漸向有強烈陽光照耀的方向邁進。我在驚慌之餘,決定追隨那些濃密的背影,以及發現月亮已經從我的上方走向雲端。我打了噴嚏,在不見鳥類蹤影之際看見有幾根羽毛在空氣旋轉。它們的形態潔白無瑕,在解除束縛之後享受無形的引力。我還記得,三月的上海也是如此,無論我在白天逆風前進之時,抑或在晚上與他分享一天的風景之際,自己的背影彷彿隱藏了擁有一雙翅膀的分身。潮濕被除濕機趕離,窗外頓時來了一場沒有前兆的大雨。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在偌大的森林奔跑,使空氣移動成風,讓年青的葉子停駐在自己的頭上,然後見證有一片人海流連在我的四周。窗戶的玻璃格外透亮,在一切變得鴉雀無聲之後,我發現是電燈引領自己來到一間必須沉默的房間,原本的枝椏宛如百花生長在山的最高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