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竟日盤桓，時光飛逝，當與妳登上艾菲爾鐵塔的瞭望台，已是夜色四合，華燈初上。

鐵塔矗立於塞納河邊，於一八八九年完成，高三百二十米，直插雲霄，巍峨壯觀，擎天一柱，是法國的驚世傑作。

妳我立於平台上，居高臨下，俯瞰四顧，遠景近觀，一覽無遺。塞納河玉帶環腰，碧水微瀾，波光雲影，沿河藍簷白舍，碧翠華庭，奇麗秀媚。腳下的戰神廣場，宏遠迂闊，噴泉錯落，阡陌縈迴。遊人如蟻，川流如鯽。

「鐵塔鬼斧神工，頂天立地，配以夕陽雲彩，互相輝映，是超塵脫俗的品味。」我驚詫讚美。

「是的，美景當前，秀色可餐，建築獨特，無懈可擊。可惜夕陽無限好，已是近黃昏，人生苦短，明天你便要離去，能否再會，恐怕遙遙無期。」妳語帶哽咽， 愁腸百結，淚光乍現……

這語調，這淚影，何其稔熟，似曾相識。

 那年那月，同樣是晚霞靉霴，雲繚烟繞，妳我倚坐在小城最高處的東望洋燈塔下，透過樹木縫隙，極目遙遠的新口岸，當年並無任何高廈樓房阻擋，可清楚瞥見，海中兩條石堤交合處，一艘艘噴射水翼船啟碇開航，乘風破浪。

「我不願癡癡等待，也不想歲月蹉跎，決定遠走法國，找尋嶄新的夢想和希望，今後永不再回來，我倆後會無期，對此，你有何回應？有何感想？」妳茫然回眸，肝腸寸斷，滿目哀傷……

別離最痛，為何接踵而來，情景相同，為何偏偏總是我？

就在鄰近的松山腳下，綠蓋柱立的冬菇亭內，晚風柔柔拂煦，晚霞餘暉斜照， 附近屋疏野靜，山隱水沼。亭內無人，車道無喧，她親昵的偎倚在我的懷中，喃喃低語。

「我已得到父母的允許和支持，將到海外大學唸書，可能的話，還要完成碩士課程，經此一別，估計為期大約四，五年，你可否耐心等待？還是各奔前程？」目光呆滯，柔情似水，語調平和。於我，卻是動地山搖，晴天霹靂。

如何抉擇？如何回答？妳是深交，她乃摯愛，魚與熊掌，兩難取捨。我很明白，兩者擇其一，是必然的經歷，決不能拖下去，總要有個毅然的了斷。無論決定如何，結果如何，都會是截然不同的人生故事。怎麼辦呢？很矛盾，很迷惘，很躊躇……（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