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間有很多流行俚謠及諺語,很多是節錄自經典,因用語能貼入生活,故得以廣泛流傳。尤一些語句大多帶有反映事物、針砭或警醒作用,每有一針見血之果。唯不說不知,現今不少流傳頗廣用句,個別讀音或字、意解,每因口訛筆誤而被扭曲,繼而以訛傳訛,三人成虎,久而久之,便與原意大相徑庭!例子不少,故嘗茶餘飯後課之。
就以此句來說【自作孽,不可活】。此語時有接觸,就以字面意思,大抵可理解為:若自積孽,終活不成。一直以來,大家都認為是這理解。唯實際上,特別是這個 活 字,其與原義原字,是有偏頗,相信乃由口誤而被別冠,雖義解還說得過,但始終不是原有版本!
概是處之「不可活」,原典並不如此,其語出自:《尚書·太甲》曰:「『予小子不明於德,自底不類。欲敗度,縱敗禮,以速戾於厥躬。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既往背師保之訓,弗克於厥初,尚賴匡救之德,圖惟厥終。』,此之謂也。」於此可清楚其意思是謂:小子不明訓德,毫無目標,意慾失度,復放任失禮,乖戾自身。於是乎,自己所做出之孽障,又怎能逃避得過呢!
可以看到,此句之「自作孽,不可逭」,是出於《尚書·太甲》篇,其中「不可逭」處,書是使用這「逭」字,而非是「活」。將逭別字為活,極大可能是因兩字音近,至令由口誤令字訛!
有關此字【逭】,比較陌生,因其不是常用,故每被忽略,際此便要認識一下,據《唐韻、集韻、韻會、正韻》胡玩切,音換。《粵音韻彙》音奐。《說文》逃也。《書·太甲》自作孽,不可逭(奐)。宋·蘇軾《上神宗皇帝書》「人主失人心則亡,此必然之理,不可逭(奐)之災也。」《溫庭筠·病中書懷》詩謂:「欲就欺人事,何能逭(奐)鬼誅。」《宋·孔武仲·遊籍田》詩:「酷暑不可逭(奐),天郊聊共尋。」《蘇軾·讀仲閔詩卷》詩:「喜見西風吹麥秋,年年為逭(奐)老農憂。」《陸游·初寒》詩:「雖逭(奐)裘褐擾,坐念疾病攻。」
以上可見,「逭(換)」便是逃避意思。不知何時,豫因口訛聲誤,或坊音所致,輾轉傳讀成活,久而約定俗成,遂被取代,雖文義亦算邏輯,唯終不是原義所指。故後人不曉所以,遂行「活」而不知「逭」矣。
又 字另據《集韻》古緩切,又音舘。《玉篇》迭也,易也,轉也,步也,行也。
順帶一談「自作孽」之這個「孽」字,此字於時下粵音,均唸作葉,又是不說不知,此為異讀。究《唐韻、集韻、韻會、正韻》魚列切,音闑。《粵音韻彙》音熱。《說文》庶子也。《玉篇》憂也。《通論》妾隸之子曰孽,有罪之女,沒入於公,得幸而有所生,若木旣伐而生枿(熱)。「枿」:是指樹木被斬落後,所復生之芽苗。於古時奴隸封建社會,多妻制下指妾及其所生子女,會貶稱他們為孽妾孽子。也借指爲妖孽之孽。《左傳·昭十年》蘊利生孽。《註》蘊,畜也。孽,妖害也。《前漢·五行志》蟲豸之妖謂之孽。
究其字可是此讀?且引前人詩篇,看是如何將此字用韻便清楚。唐·蘇頲《夜發三泉即事》詩:「天彭信方隅,地勢誠斗絕。忝曳尚書履,叨兼使臣節。京坻有歲饒,亭障無邊孽(熱)。歸奏丹墀左,騫能俟來哲。」
唐·唐玄宗《張天師贊二首》其一詩:「妖毒雲驅,崇山劍裂。大布聲教,全清蠱孽(熱)。一振無為,永光有截,鸞鶴斯邁,丹青是設。」
唐·錢起《送薛判官赴蜀》詩:「單車動夙夜,城境正炎節。星橋過客稀,火井蒸雲熱。陰符能制勝,千里在坐決。始見儒者雄,長纓繫餘孽(熱)。」
唐·司空圖《華下》詩:「日炙旱雲裂,迸為千道血。天地沸一鑊,竟自烹妖孽(熱)。堯湯遇災數,災數還中輟。何事姦與邪,古來難撲滅。」
可以看到前人於其韻文用韻,都是把此字【孽】,同協 九屑 韻,便可證其字音讀法。若將之讀為葉,乃屬 十六葉 韻,沒可能前人全都將韻協錯!故此,於粵語此字正音為熱【孽】,今將其讀作葉,極其量這祇是個異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