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的背影與身後的影印機有過交談的痕跡。此時,母親如常在整理美麗的花園,卻不慎受到我憑空而來的怪獸伏擊。我知道,我理解獨屬於自己的怪獸只能生活在難以證實的傳說中。她很快恢復過來,淡然的走過我眼前的門。說來時間才是真正的怪獸,還記得唸研究所時曾選修中國神話,後來發現它不是純粹一門課程,因為我總是在夢境遇到史料以外的怪獸,牠們讓人無法形容其外貌特徵,任何動作也像是向我越來越靠近,越來越對我發出不太友善的訊號。
我就知道,她的離開是暫時性的。煙霧是我新近最喜歡的狀態,總是不經意的欣賞它與空氣糾纏不清,更點綴了空氣存在於世界的美麗。茉莉花在水裏飄蕩,不再是受困於人工製造的束縛裏。沸騰不斷昇華,我向母親分享前陣子在充滿咒語的地方坐下來的經驗。說起咒語的張揚,對我來說有些不是那麼令人抗拒,畢竟回憶的游離狀態與其相似,使人在思念與痛楚之間感受花園的變易。當然,咒語的主要形式是依賴特定的音節重覆又重覆,所以我也對其產生一種無以名狀的陌生感,甚至是一種讓人相當煩躁的語言。
的確,部分語言不在於表達情感,是在於增加彼此的陌生感及恐懼感。我在所謂不進則退的洪流中,抓住了一根歷經風災的樹幹。樹幹是某一棵大樹的部分,它像是每位人類失去了部分的歸屬,然後在別處表現積極樂觀,想像自己是大海中的漂流木,最終成為海洋的命脈,擁有了不少生物相當渴望的自由意志。可是,我仍然是一個深受情感推擠的生物,面對煩躁的攻勢始終未能看清與看破。煙霧逐漸消逝,在一個充滿智慧的人為創造的世紀中,個人和羣體之間的柵欄是不會有任何鏽跡的出現,這比起洋務運動時期所宣稱的船堅炮利的口號,來得更加實際和獲得實踐。
氧化是記憶的語言,母親說。她覺得,記憶是時間怪獸的產物,當它在其腹部落地生根的時候,想像就是修復紅褐色的灰塵回歸原色的法術。現在,記憶提醒了我煙霧熱烈的歷史,我也在歷史的倒影發現了自己的背影與身後的影印機交流的秘密。有人不禁嘆息,我也不禁追憶那一段接近真實的過程。於是,我改變了坐姿,她的眼神也映照了窗外的雲霧,「這是真的,不管是否偶然。我在地面覆蓋復古瓷磚的地方欣賞音樂之際,身後的機械則自行運作,彷彿將雪白的紙張變成一場風雪。」頃刻,周圍的雲霧聚落在我們面前,形狀宛若一隻有翅膀的馬,有翅膀的馬就這樣擁有了自己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