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留言)槐香悠悠醉晚春  黃平安

一踏進四月的門檻,風中便有了絲絲縷縷的槐香。那香氣,就像它的花瓣一樣,清新淡雅,柔和鮮甜,不放肆,也不張揚,靜靜地在四月的風中飄蕩着,瀰漫着,戀戀不捨地拽着春天的尾巴,向人們奉獻出了一場華美的「盛宴」。

品槐花,寫槐花,我是幸運的,因為我就生活在槐花的海洋裏。當第一朵槐花剛一露出笑臉,我就敏銳地嗅到了花香。春雨的洗禮,春陽的眷顧,不過數日,那滿山遍野的槐花便次第開放,芬芳了整座小城。

記得剛搬到城裏的時候,小城的北山上,遍地墳塋,雜草叢生,滿目蒼涼。北山山高坡陡,加之多年耕種,水土流失嚴重,雖與縣城近在咫尺,卻是人們眼中的不毛之地。為了改變這一現狀,當地政府在北坡上飛播造林,撒下了槐樹的種子。可是,槐樹初期生長緩慢,幾年時間才長到手指粗細,這纖細的樹苗何時才能長大?時間給了人們最好的回答,二十來年時間,這片貧瘠的土地呈現給人們的是漫山遍野鬱鬱蔥蔥的綠,棵棵槐樹皆長到碗口粗細,幾層樓房那麼高了。

最為可貴的是,槐樹林慷慨地收納了滿山的墳塋和荒草,隱藏了曾經的滿目瘡痍,向人們展現出了生機盎然的綠意。四月,漫山遍野的槐花競相開放,一枝枝白的、紅的槐花帶着幾分嬌羞和內秀,靜靜地躲在綠葉背後,綻放着它的笑臉,吐露着它的芳香。小城似乎真的很小,裝不下四處瀰漫的槐花香,只能任由醉人的花香四處飄散。外地遊客來到小城,被這醉人的花香勾引得如癡如醉,便四處尋找香源。小城人向山坡上一努嘴,外地人放眼望去,原來自己早已身在花海中,成了花中仙子。

美好的東西,人們總是喜愛的,比如這平凡的槐花,雖然毫不起眼,但人們同樣喜歡走近它,親近它。槐花自古就有入饌的記載,民間也有食用槐花的習俗。每當槐花初綻,淡雅的槐香便像磁石一樣,誘惑着那些吃貨們。晚春時節,我喜歡逛這園子,經常會遇到採槐花的老者。我問一老人,採槐花幹啥用?這大概是老人的「拿手好戲」,隨口一問,便勾起了他的興趣,滔滔不絕向我炫耀了起來:「採些新鮮的花苞回去,除去雜質後洗淨,瀝乾水分,就能做出好多可口的美味了。它可以做成槐花飯、槐花餅,還能包餃子、煎雞蛋……我做的槐花餅,大孫子一頓能吃五六個呢。」我耳朵細聽着,腦子構想着,像一天沒吃飯忽然聞到了肉香,口裏生津,飢餓難耐,恨不得馬上飛回廚房如法炮製起來。

年輕人雖然也愛花,但他們有自己的愛花方式,那就是與美景相親,與花兒同框。槐樹下,三三兩兩的年輕人穿著時尚,動作輕盈,擺出各種各樣的造型,紛紛把晚春的美好定格在時光裏。穿漢服的女子正在槐樹下拍攝短視頻,衣著光鮮,步態優雅,仙氣飄飄的美女在槐花的映襯下,像從厚厚的典籍中飄出,多了幾分逼真,也多了幾分韻味。

還有一些賞花者,既不採花,也不拍照,只是靜靜地欣賞。或仰視,或環顧,或靜觀,但眼睛享受了似乎並不過癮,還得親自上手,順手牽過一根槐枝,那一串串、一簇簇的槐花撲面而來。他們貪婪地吮吸着、陶醉着,飄飄欲仙,悠然忘我,時光彷彿都凝固了。

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槐樹不計較,不觀望,不等待,傾盡所能把蒼山綠遍,用花香襲人。即使花期將過,它們也不忘把那些飄落的花瓣化作泥土裏的養分,默默積蓄着力量,靜待來年四月,再一次綻放滿樹芳華。人非草木,且自稱為高等動物,難道不應從平凡的槐樹身上悟到點甚麼,學到點甚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