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萬象)「冷門絕學」西夏學復興記 艾福梅

 1908年,塵封多年的西夏「黑水鎮燕軍司」駐所——黑水城被發現。彼時中國國力衰微,大量出土文獻、文物流失海外,催生了敦煌學之外又一高度國際化的學科——西夏學。

 百餘年來,從利用寥寥幾張影印件艱難識讀西夏文字,到促進流失海外的西夏文獻及文物數字化「回歸」,再到釋讀文獻並將研究領域拓展至政治、經濟、軍事、宗教、文化藝術等各個方面,一代代西夏學學者接力前行,讓後人得以窺其全貌。

 20世紀90年代以來,西夏學這一「冷門絕學」蓬勃發展,學術成果豐碩,對以党項族為主體的西夏王國於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史上的位置和貢獻有了更加清晰的認識。

 面對新形勢、新要求,中國學者們正在更宏大的視野下研究西夏,進一步掌握國際話語權,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19世紀初,清代學者張澍在甘肅武威打開砌封多年的「涼州重修護國寺感通塔碑」時,在碑的正面看到一整面似漢字卻非漢字的碑文。他考察碑的背面漢文碑文中所書年號「天祐民安」,方知其為西夏文字。

 感通塔碑的發現,是世人重新認識西夏文的開端。受時代局限,張澍的研究並未引起重視。轉機來自黑水城出土文獻。1908年到1909年間,俄國探險家科茲諾夫率領的探險隊,在黑水城遺址掘走大批西夏文獻和藝術品。俄國學者伊鳳閣在整理這些文獻時,發現了《番漢合時掌中珠》。

 根據學者聶鴻音在著作《打開西夏文字之門》中的介紹,《番漢合時掌中珠》是西夏人骨勒茂才編寫的夏漢對音對義詞語集,涉及不重複的西夏字1504個,前兩頁是漢文、西夏文對應的序言,倡導党項民族和漢民族互相學習對方的語言;其後數章按一定順序收錄各類詞語。

 機緣巧合之下,中國學者羅振玉陸續拿到了這本「雙語對照教材」的全部照片資料,讓其長子羅福成抄寫後略作校勘,以原書名石印出版。

 解讀西夏文獻,還需要可供檢索文字的字典。據寧夏大學民族與歷史學院副院長彭向前介紹,西夏先後編寫了一批字典,如《同音》《文海寶韻》《同義》《五音切韻》等。「它們堪稱破解西夏文字的『金鑰匙』。」

 百年來,海內外西夏學學者幾經研究、推敲,推出多種版本的西夏文字典,如今國際上最通行的是李範文編著的《夏漢字典》。

 上世紀很長一段時間內,蘇聯、英國、日本等國學者憑藉流失海外的西夏文獻在西夏學研究領域獨佔鰲頭,中國學者卻只能依據國外專著對文獻、文物等進行間接研究。

 「俄藏黑水城文獻佔目前所知西夏文獻的大部分,該國學者利用資料上的便利條件,率先對這批文獻進行整理並開展研究,包括編目、介紹和專題研究等。可以說,上世紀80年代以前,國際西夏學的重心在俄羅斯。」寧夏大學民族與歷史學院院長杜建錄說。

 自上世紀90年代起,中俄學術部門積極開展合作,整理出版大型文獻叢書《俄藏黑水城文獻》,截至目前共出版31冊。

 中國社會科學院西夏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孫伯君研究員總結指出,當前西夏學研究有四大趨勢:

 一是西夏文獻研究朝著為歷史語言學、國學研究提供資料方向發展,避免低水平重複,使西夏文獻真正服務於「大國學」研究;

 二是推進多種文獻資料的關聯研究,構建大文獻、大歷史的學科視野,民族古文字文獻是用民族文字書寫的中華民族歷史,可以從「他者」視角呈現少數民族融入中華民族的過程;

 三是把西夏文獻與「河西走廊」的文物遺存結合起來,進一步深入闡釋西夏文化如何吸收中原文化,建章立制;

 四是利用西夏文本與藏文本對勘,進一步釋讀西夏翻譯的藏傳佛教文本,彌補相關史料記載的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