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頑劣少年，看到這種制度，常常怒形於色，棚面師父把我拉過一旁勸我：「想學嘢就要受氣，係咁嘅嘞，代代相傳，唔到你嬲。」

據說：女花旦對待她們的徒弟梅香也是如此，拳打腳踢，一點都不遜男子，終於弄出一場戲外戲：

據說XX戲班到XX鎮上演神功戲，其中一位梅香躉，年少漂亮，生得明眸皓齒，豐容盛鬋，唱功與做手都不錯，給予觀眾的印象很好。

一天，正印花旦身體不適，可能是月事來了，躺在紅船床位上呻吟，不能登臺演戲，依照戲班規矩，正印花旦因病不能登臺，多由二人摻扶着出臺露面，讓觀眾見過確是有病在身，並非藉故欺臺，而她的角式，便由二旦代替，二旦的角式又由三旦取代，可是，此日原定戲碼為「劉金定殺四門」，這戲的重心是由飾演劉金定的正印花旦擔綱，正印花旦病了，應由二旦頂上，而鄉人要看此戲，便是要看劉金定紮腳大打北派的功夫，演紮腳戲並非每人都可以勝任，那是要常常苦練始克有濟，不是張口唱幾句便可了事，二旦自己知道本身有幾多斤兩，自知此戲演不來，要求鎮中話事人更改戲碼，以免出醜露乖，被鄉民投擲石頭瓦片，「媽媽」連聲。

該鎮是由一位土豪伍X作話事人，土豪的兒子伍甲身任保安隊長，伍X是一個戲迷，對於粵劇素有研究，落訂時白紙黑字訂明要演此戲，就是要滿足鄉民的戲癮，堅持不肯改戲，伍甲對那位年少貌美的梅香素有好感，知她是花旦的高徒，便打算看看她的真功夫，更要打算讓梅香有出頭機會，慫恿老子向班主說：「二旦既然演不來，不如讓花旦高徒試試。」班主無計可施，只好膽粗粗讓梅香演劉金定，一個梅香突然坐上直昇機，做花旦，算是奇聞。

於是，劉金定殺四門果然如期上演，梅香是個聰明伶俐之人，平日站在虎度門觀察花旦師父演出紮腳戲的功架做手，用心牢記，偷偷苦練，此次有此演出機緣，卯足全力，把師父的精妙之處，盡情發揮，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的功架，驚艷全場，獲得掌聲如雷，土豪伍X父子，差人抬上一個「袁大頭銀牌」，所謂銀牌，是昔日戲迷捧場之作，是用一方木牌，貼上紅紙，再把一個個的銀圓貼上去，紅光耀目，銀光閃爍，小梅香一炮而紅。伍X要求以梅香取代花旦，否則，以後不再聘該班演戲。

且說花旦卧病在床，心中仍然忐忑不安，她知道鄉民一向心水甚清，常常吹毛求疵，演出稍為大意，擔心觀眾不肯收貨，石頭瓦片雪片飛來，不過從河上風吹來不像喝倒彩，而是陣陣掌聲，然後放下心頭石塊。

次日，花旦的經痛過去了，復登臺，誰料她也演劉金定殺四門，卻是劣評如潮，原因是花旦年紀不輕，已近花甲之年，身手無復當年敏捷，加以年非少艾，身材發福，臃臃腫腫，聽眾笑道：「這不是劉金定，而是劉金定的令堂。」該花旦知道歲月不饒人，老花旦不能與小梅香爭衡。

她無法挽回青春，沒臉再做下去，連夜偷偷辭職不幹，跑回廣州吃穀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