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聞到一股曾經聞過的味道時，便會開啟當時的記憶——普魯斯特效應。——題記

　小時候哭著鬧著要媽媽買的洋娃娃、好友送的生日禮物、旅行時和家人在景點前拍的照片……這些沒有溫度的物品，在回憶的溫度下，變得有意義、有價值。目光所及的不同物品都是一扇扇不同的門，只要目光在某一件物品上停留，背後那扇名為回憶的門便會為你打開。跨過門檻，時光倒流，我們彷彿擁有了再次置身於那段時光的機會，貪婪地品味著回憶裡的每一幀帶給我們的感受。

　而當我用湯匙舀起一塊既滑嫩，還有糖水附著在上面的豆腐花時，背後那扇門亦隨之打開。但映入我眼簾的，卻是一幅我不願回憶的景象。

　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深夜，酣睡的我被母親拍醒，讓我在睡衣外隨便穿件外套就和他們出發到醫院。在驅車前往醫院的路上，我坐在後排，抱著母親囑咐我要好好保管的保溫壺，惺忪間看見坐在副駕駛的母親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敵不過睡意的我在車上再次睡了過去，但在陷入睡眠前那絲縈繞在我心頭的不祥預感卻始終未能消散。

　推開病房門，一副瘦骨嶙峋的身體躍入視線，我不敢相信那副軀體的主人是從前生龍活虎，每次見到我都要和我聊上一小時家長里短的外公。此刻的他，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眼睛緊閉著，只能看到他眼瞼上一條又一條的皺紋。母親從我手中接過保溫壺，躡手躡腳地走到病床旁，似是怕驚擾到外公休息。她打開保溫壺，豆腐花獨有的淡淡清香撲鼻而來。我坐在病床前，看著一向在我們面前堅強的母親，此刻坐在病床旁，像個無措的小孩般握著父親的手，任由眼淚奪眶而出，滴在病床的白色床單上。她顫抖著手，嘗試將湯匙裡的豆腐花送進他口中，卻被牙齒阻擋在外。最終，湯匙被摔在地上，一聲響亮的「砰」響徹整個病房，那一小塊豆腐花和地板的白色融為一體。母親的手，只能無力地垂在身體一側，似是放棄了對生命的頑強反抗。

　後來，外公告別了這個世界，母親也曾經有一段時間禁止我們拿豆腐花作飯後甜品。直到多年後的那天點了一碗豆腐花，舀起一塊準備送進口中時，才醒悟：原來放不下的不止母親。◇